七八八。不像某人,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。月兒咕咚咕咚喝下去半碗,湯汁濃鬱,胡椒炸開在舌頭上的麻感一瞬間麻痹了她的神經。人間美食總是讓她在東奔西跑的時候,甘之如飴。“噗——”月兒肩膀被人狠狠一拍,湯汁撒了一半。胳膊嘎吱一下脫了臼,月兒默不作聲自己推了上去。“你乾什麼?!”月兒一邊咳嗽,眯起眼覷著那個罪魁禍首。薑白表情複雜,“你,冇覺得有什麼不對?”月兒隨手撿了塊布,擦了擦汙跡。這人又犯什麼病?薑白收回...-
中州城,百福樓二樓客房。
房間裡的沉香餘香嫋嫋。
月兒本想著賺點盤纏,冇想到喜提三次暗殺。
若她還有那顆可以撲通亂跳地心臟,估計連著四五天都睡不好覺。
不過慶幸的是,她並不需要管理這個不存在的東西,而且不怕被殺。
風餐露宿三兩天,著實是裝起人來有點累。
月兒消滅了從山上采的用來果腹的山果子,一個騰身飛撲上床,久違地睡了個好覺。
頭埋在被褥裡,前幾日的風波已然被她拋之腦後。
天剛破曉,客棧一樓大堂便人潮熙熙,跑堂肩上搭著抹布跑前跑後。
月兒眼睛還未睜開,就被樓下的喧囂聲叫醒了。
中州城不如都城那般人聲鼎沸,往來的人不多。
百福樓靠著住店的綿薄收入難以為繼,老闆大金請了當地名廚,拉攏住了一群常客。
城裡發生了點什麼風吹草動,這裡定是眾人談論事情的首選之地。
饑腸轆轆的月兒鬥笠往頭上一罩,捋著扶手從百福樓二樓晃晃悠悠下來。
一邊下著台階,一邊盤算。
“三百文置辦了點兒衣裳。”
又下了一節台階。
“吃飯用掉五六文。”
停了停,再下一節台階。
“住店錢又用了些。”
待到下到一樓時,她長歎了口氣。
“這一貫錢怎麼就那麼不禁花呢。”
月兒悻悻然穿過大堂,尋了個角落,撣了撣桌角的灰塵,落了座。
“客官住的可還舒適,來點什麼?”
一抬頭,月兒看見一張大大的笑臉,甚是喜慶。
這張臉可比金豐寨寨主看著順眼的多,一時間月兒胃口大開。
也不管今日的甜味會不會是酸味,鹹味會不會是苦味——
“來兩份驢油火燒!”
小二彎著個腰,神采奕奕,“好嘞,您還要點什麼?”
“再來份麵吧。”
言畢,月兒這才得空打量百福樓一番。
花裡不胡哨,華而無不實。
冇什麼稀奇的地方。
很快菜就上齊了。
也許是昨夜養精蓄銳有了些結果,雖然嗅覺不那麼靈敏,但品著麪條,月兒覺得味覺正常了幾分。
月兒就著火燒,有滋有味把城中八卦聽了個七七八八。
吃飽喝足後,小二又頂著張笑臉過來。
飯錢自然要先記賬的,月兒吩咐了小二幾句。
前幾日那些個糟心事耽擱了時間,當下想起自己該辦正事了。
她筷子一撂,道:“跟你打聽個人啊。中州城裡有姓柳的人家麼,或者對姓柳的教書先生有印象?”
小二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,在百福樓從小乾到大。小時候廚房裡跑前跑後打下手,長大了忙裡忙外忙著跑堂。
中州城那些個有名有姓的人長什麼樣他是全然不知,但是名字卻是耳熟能詳,大小八卦比當事者本人知道的都多。
小二思索片刻,“喲,您等我想想。姓柳的倒挺多的,教書先生也有十餘位,不知道客官要找哪位啊?”
月兒默不作聲地攬過茶杯,手指沾了些許清茶,在桌麵上畫了幾道。
“可曾見過這個紋樣?”
小二湊上前去看,“好像,有點印象。”
半晌他繼續道:“確實有印象,這好像是這附近學堂的紋樣。學堂的事兒嘛,還是有學問的人知道的多,我們這兒偶爾會有學徒來吃茶,我給客官留意著。學堂離這兒不遠,您出門往頭走左拐就是了。”
柳家姑娘,就是那個讓月兒心甘情願當冤大頭的苦主。
也是她借的這個皮囊的原主。
人長得倒是漂亮,可惜為情所困,英年早夭。
這姐姐,僅僅留下了三句話。
月兒搖搖頭。
也不知是柳家姑娘早年就出門在外的原因,還是女子本不拋頭露麵的緣故,學堂中竟無一人認識此女。
不過提起柳先生,事情倒是辦得順暢許多。
三兩句就詢問到了柳宅在何處。
道過謝後便腳步不停地往那邊趕。
地方倒是好找,牌匾上明明白白寫著,隻是門上了鎖。
她壓低了鬥笠,咚咚兩聲敲響了柳宅的門。
隻是左等右等,也冇看見有人進出。
索性拉著個路人問了幾句,卻冇人說得清。
隻好多走了幾步,去敲對門的門。
對門是間茶莊,裝潢還挺雅緻。
月兒剛一踏進茶莊,就有小廝過來招呼。
偌大一茶莊,月兒還冇等開口,就被帶著逛了個遍。
從東到西,龍井毛尖普洱無一不全。
月兒微笑著點頭附和,順便被強行灌輸了一耳朵茶葉知識。
“不錯,都挺好的。”
小廝不住點頭,“那您看——”
“這毛尖不錯。”
“好嘞,您看要多少?”小廝說著就要把人往裡麵帶。
月兒不搭茬。
“給先生用,這個量也還是得有個講究。我得想想。”
小廝聞言道,“給先生啊,那這個我給您個建——”
“說到這個問你個事兒啊,隔壁柳家,出什麼事兒了。柳先生好久都冇見到了。”
小廝一愣,“柳先生?”
月兒微笑,“對,就你們對門。”
小廝:“人已經一年多冇回來了,具體的還真不清楚,可能投奔子女去了吧。您這茶——?”
“剛想說巧得很,可惜。跟柳先生有一麵之緣還想去拜訪一下。”
月兒一指一旁堆得像山一樣的陳茶,“這樣,一兩就行,用不了太多。”
*
她人又回到了柳宅門口。
既然人不在,事情還是得辦。
月兒繞到柳宅後邊樹上,趁著四下無人,七手八腳地爬上樹,欲從樹上翻上去。
反正被髮現也是私闖自家民宅,冇什麼大問題。
可惜,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。
這副冇有修整完全,前幾日翻山又越嶺的身子骨吃不消了。
咯嘣一聲,她沉默著從樹上下來,著實有些力不從心。
“看什麼看。”
在街道一旁玩耍的小童,看著她咯咯直笑。
她頓生一股不知由來的氣。
小童衝她做了個鬼臉。
“你要找這裡的人嗎?可是這裡的人不在這裡了呀。”
月兒擠出了一絲可以稱之為和善的笑容。
“為什麼呀,這裡麵的先生前幾日還給我糖吃呢。”
“你胡說,這裡麵的先生纔不會給你糖吃。他可古板了!”
“怎麼會,他可和善的不得了呢。”
“古板!就是古板!娘說就是太過於古板纔會被人殺了。”
月兒心中一驚,“小小年紀騙人可不好啊。”
誰知小童竟委屈地哭了出來,豆大的淚珠一個勁兒地往外蹦。
突如其來的真誠糊了她一臉,猛不丁有些手足無措。
“我冇說謊,我看見晚上許多影子來過。我家大黃那天溜進去也冇回來嗚嗚嗚。”
“他就是死了,娘說他再回不來了。我冇說謊……!”
月兒湊過去又是摸頭又是拍肩,想把這娃給哄開心。
然而起了反作用,哭聲愈發大。
求爺爺告奶奶人哄好送走後,她也丟了半個魂兒。
月兒魂遊天外了一陣子。
這是怎麼個意思,不是說柳家人搬走了嗎。
難道另有隱情。
那她柳家家書——
送與誰去?
她抬頭望著在風中搖曳的樹。
看來她今天還是非爬不可了!
她低頭對著還冇癒合的拇指說聲得罪了,再次對自己下了口。
強行利用附身之身來施展法術,實際上是屬於傷敵八百自損一千。
她可以說得上是多年不使一次。
這幾日算是破了戒。
她嗖地竄上了樹。
可惜用力有點猛,卡住了。
月兒胳膊腿兒用力一蹬,堪堪夠到了牆沿,順著牆體往下一躍。
一個轉身,她看到了柳宅的全貌。
宅子中間有一處池塘。池塘無水,野草叢生。
周圍的屋子附上了一層濃濃的塵土色。
果然已經無人多時了。
如果依小童所言,柳先生被殺。
那家裡的其他人是跑了麼?
臥房的門並未落鎖,大敞四開的。
月兒輕叩房門,兀自踏進了一隻腳。
腳下一道黑影竄過,竟是隻肥碩老鼠。
屋內的擺設陳舊,無人打掃。
桌上佈滿塵土,積的灰塵隨著門被推開,揚起了一陣風吹雪。
月兒看這擺設,不像是有計劃的離開。
木質桌子上擺著的桂花糕都隻吃了一口。
——去年秋天。
他們離開時是去年秋天。
月兒一抬頭向房梁上看去。
梁上掛著兩條白綾。
她背後泛起一陣寒意。
又環顧四周,並無四散的血液或屍骨存在。
也冇有多餘的凳子。
有些詭異。
匆匆離去,她又去了趟書房。
四周擺的都是字畫。
桌子上的硯台冇有收拾,上麵的墨跡一看就是晾乾的。
這可怎麼辦,她還得找到他們。
月兒四處逛逛,順便打了桶水,依照囑托,就著剛剛好的筆墨紙硯寫了幾個字。
“幸得一良人,吾心悅之,勿念,勿念。”
本是為送家書,如今這內容已有,可是去處卻冇了。
待到墨跡乾了,月兒把紙張摺好,揣在懷裡就出了門。
答應了人家,至少得做些事情。
如今生不見人,死不見屍算怎麼回事。
月兒想著回客棧去問問小二一年前中州城的奇聞軼事。
從家裡翻出來個梯子,月兒翻牆離開。
那小童已經不見了蹤影。
路過茶莊,正巧又和茶莊百曉生打了個照麵,微微一笑,月兒走出巷子。
隻不過剛一過轉角,月兒頓時眼前冒了金星。
“咚”的一聲響,整個人就躺在了地上。
不是吧——又來!
-跳地跑了吧。她不大確定目前這個人是敵還是友。雖然有些心虛,她還是握緊了拳頭。“金豐寨二夫人!河東孟家小姐!和柳家姑娘這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怎麼會是同一個人……!”風馬牛不相及,不可理喻!老人頓時一陣天旋地轉,那臉色如同遇到了一根救命稻草,結果救命稻草卻是紙糊的。“完了,都完了。”他不斷重複著。老人又像是意識到了什麼,顫顫巍巍又起來衝著陳忠身後的人道:“你是誰!陳忠!密道閒雜人等不得入內,他是何人,你難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