麻雀嘰嘰喳喳。二狗再一拍一兩肩膀,“繼續,大點聲!”一兩哭喪著臉,“哥!”二狗道:“回去給你留著酒,快點兒!”“棺材裡麵的人你聽著!勸你趕緊出來,我們金豐寨寨主英明神武,管你是人是鬼敢跟我們金豐寨作對就扒了你的皮!你生是金豐寨的人,死是金豐寨的死人,既然嫁給了我們二寨主保證你吃香的喝辣的!在下邊兒也夠你花一輩子了!二寨主不會虧待你的!”無人迴應。月兒在箱子裡隻聽到了什麼人在鬼叫。掏了掏耳朵,聽了幾...-
正午的熱氣逐漸占據人的內心,惹得人心生躁意。
食慾這個東西本應該也被拋之腦後,奈何薑白裝病秧子裝了一天,當下確實有點餓。
他頂著一副懨懨的神情拉開門,大咧咧地指揮著遠處的小廝端起門口的餐食放到桌上。
——明明就在他眼前。
月兒抬眸,又看他關上門,斯斯文文地坐在桌前。
他一樣一樣拿出來擺好。
一粥,一餅和一湯。
月兒手掌張開,把玩著到手的香毬。
此物通體鏤空,四周遍佈吉祥紋路,中間擱置著沉香。
這是什麼法器,居然有那麼大的能耐能使人聲音、身形、容貌、氣味都變得和他人一模一樣。
薑白解釋道:“頭髮燒成灰燼,放到香毬中,可暫時變成他人模樣。”
月兒哦了一聲,看著他拿著餅咬了好大一口。
怪香的。
重新看回香毬,她道:“世上竟有這等稀奇之物,想必價值不菲吧?”
薑白又咬了一大口餅,揚眉,冇搭她的茬,“你不餓?這兒還有一份。”
這話提醒了月兒,她收起香毬掛在腰間,也不客氣,端起胡辣湯擺到麵前。
“這個就行。”
薑白眼皮子一掀,“早上直接吃辣。你胃真好。”
月兒輕抿嘴唇,“家裡管得寬,隻是冇想到公子人竟如此精細。”
這個身體恢覆成這個樣子已經很是不易,五感現在損的是味覺,她已經知足了。
蘋果都被她吃出了苦味來,苦辣酸甜也就辣還能品出個七七八八。
不像某人,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。
月兒咕咚咕咚喝下去半碗,湯汁濃鬱,胡椒炸開在舌頭上的麻感一瞬間麻痹了她的神經。
人間美食總是讓她在東奔西跑的時候,甘之如飴。
“噗——”
月兒肩膀被人狠狠一拍,湯汁撒了一半。
胳膊嘎吱一下脫了臼,月兒默不作聲自己推了上去。
“你乾什麼?!”
月兒一邊咳嗽,眯起眼覷著那個罪魁禍首。
薑白表情複雜,“你,冇覺得有什麼不對?”
月兒隨手撿了塊布,擦了擦汙跡。
這人又犯什麼病?
薑白收回目光,把湯碗重新放到麵前,聚精會神地盯著那碗湯。
他眉頭微皺,抬起頭看月兒像是看死人一樣。
“湯裡有毒。”頓了頓,“怎麼你冇事?”
月兒茫然地抬起頭:“有毒?”
哦,這倒不是她在吹牛,她也不稀罕吹這種牛。
雖然有鬼怕毒怕到不行。
不過她這種鬼,渾身上下都是毒,自然不怕毒。
那都是毒物躲著她走。
薑白圍著她轉了轉。
這可是鶴頂紅,見血封喉的毒藥,這個人,怎麼喝毒跟喝水似的,還如此……津津有味。
月兒哈哈兩聲,“公子或許認錯了吧。”
桌角上正巧趴著隻蜘蛛。
薑白抬手把它放在撒了的湯汁上。
蜘蛛掙紮了兩下,不動了。
月兒心中感慨。
定是那笑麵虎似的寨主又對她下了毒手。
或許不僅僅是對她下毒手。
哎,真是什麼仇,什麼怨。
一天之內,遭了三次毒手。
再在這裡待著,何談修身養性。
這幅身子能不能堅持到下個月都說不準。
“孟姑娘?”
薑白眯起眼,月兒第三次看到他的瞳孔裡一閃即逝地微光。
月兒輕歎一聲。
看來她是得先走一步了。
她搖頭,袖子一抖,撒了一圈磷牙粉。
薑白下意識屏息閉目。
撐著窗欄,月兒順手拎起藏在角落的包裹一躍而出。
“公子江湖路遠,有緣再見!”
薑白目瞪口呆。
她居然連解釋都不帶解釋,忽悠都不帶忽悠一下。
月兒來也匆匆,去也匆匆。
來時一身喜服,去時一個包裹。
喜服還能賣幾個銀子,香毬自用也不錯。
“月兒彎彎照九州,幾家飄散在他州——”
耳聽著八方,月兒哼著小曲順著小路溜下了山。
*
烈火堂。
寨主左手盤著核桃,右手拿著碗,吸了口桃花羹。
桃花羹本應酸甜可口,可惜時節已過,陳年花瓣苦澀難耐。
寨主齜牙咧嘴搖搖頭,羹碗擱到茶幾上。
“什麼?!”
翠翠腿軟了,癱坐在地上。
她隻是負責端餐食的,哪裡知道湯裡有毒!
翠翠跪在地上,抹著淚,小臉上都是淚痕。
“寨主,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——”
寨主隨手拿了把小刀,對著鬱鬱蔥蔥的盆景一刀下去,剪落幾截枝丫。
“好了,你要是什麼都冇做,放心,肯定不會冤枉你。”
“但是罰肯定要罰,那就罰你,一個月月錢,下去吧——”
寨主此時高興極了,那湯裡的東西自然是他找人放的。
那女人香消玉殞,心中心腹大患已除。
更何況,在眾目睽睽之下他二弟那一番話,最後的罪魁禍首自然落不到他頭上。
這鍋,要背也得是他那二弟背。
說起來二弟倒是又逃過一劫。
此事已了,寨主瞥了陳忠一眼。
“陳忠,你去看看我那個兄弟。”
哢嚓一聲,又一截枝丫應聲而落。
陳忠作揖離去。
這兩天折騰的他夠嗆。
避開人目,陳忠尋了空隙跳上房簷。
從袖中掏出紙和筆,寫了三兩行,壓在瓦片下麵,匆匆離開。
隻要那個女人下了葬,剩下的就都好說,隻要回茶莊覆命就行。
陳忠專門挑了條大道。
一路走來,周圍小廝耳語,他聽的七七八八。
“昨天回來的新娘子你知道伐?我跟你說,人冇了!”
“早上我還看到二寨主和她在房裡,我跟你說二寨主人好好的,啥事兒都冇有!你說邪不邪!”
“邪,邪得很!”
“還冇完,你知道二寨主現在剛剛囑咐我乾啥嘛?”
“乾啥?”
“找我要了個鏟子,一條白布。然後冇一會兒就扛著啥東西往東邊兒去了。”
“新娘子死了還這麼淡定,指不定是他毒的。”
“噓——你不要命了?還有我聽說也有可能是她情郎找的刺客乾的。”
“還有這事兒?!”
鐵鍬嵌在土裡,薑白用力踩了兩下,冇踩動。
旁邊白布裹得屍骨緊緊的,看不出一絲端倪。
他回頭看了看,周圍都是群縮著頭看熱鬨的。
薑白隨手一指。
“你出來!冇錯就是你。”
“拿著,挖個坑出來,把人埋了。”
“二,二寨主,這恐怕不妥,畢竟是您明媒正娶出來的妻子,給埋在亂墳崗裡對您您以後也不好啊。”
“喲,還挺替我著想的。”
薑白頂著二寨主的名頭,想著也得做點兒這種混蛋才能做的事兒。
“叫你挖就挖!哪兒那麼多廢話,不想自己躺裡邊兒就趕緊的!”
這孟姑娘身上的迷霧有點重,他一時半會兒還判斷不出來她到底是哪裡有問題。
就灌毒藥的流暢度來說,也肯定不是一般人。
就這麼跑了,給他留了個爛攤子。
人被毒,屍體不翼而飛。
不趕快做做樣子把骨頭埋了,分分鐘東窗事發。
薑白把人扔到坑裡——
這一把骨頭自然是那個不知道得罪了幾路神仙的二寨主本人。
“二寨主且慢!”
陳忠姍姍來遲。
薑白不耐煩地捶著腰,一轉身。
薑白眯眼一瞧,扶著鏟子的手微動。
喲,這不是那個輕功不錯的霜打了的茄子麼。
還真是,得來全不費工夫。
薑白把鏟子一扔,“何事。”
陳忠在薑白麪前站定,餘光落在半個身子埋在土裡被白布包裹的屍體上。
他狐疑道:“二寨主,在下已經叫人準備好了棺木,寨主吩咐要給夫人一個體麵。”
“他吩咐?我的家事,他的手未免伸得太長了些。”
陳忠又作一揖,“二寨主,夫人至少救了您一命,寨主也不想臉麵上過不去。夫人屢次受到暗殺,此事也應該有個交代。”
薑白看著陳忠身後的一眾手下,啼笑皆非:“交代?”
薑白靠在樹乾作威作福,一旁小廝在給他錘著腿,樂得自在,絲毫不像是剛喪了妻之人。
陳忠指揮著手下,忙前忙後終於把該置辦的東西都準備齊全,連吹嗩呐的都請了過來。
薑白眯著眼睛看著陳忠不動聲色地查勘那具遺骨,最後吩咐手下將人捯飭了一番就送入了棺木。
陳忠當下放了心。
薑白看著這人放下戒備,吹了個口哨。
忙活了大半天,寨主呂萬伸了個懶腰出了烈火堂。
拎起弓箭,調整了些許姿勢,咻的一聲,羽箭直衝草垛而去,正中中心。
搖搖頭,許久不操練,都有些生疏了。
陳忠帶來的訊息足夠讓他開心個把月,茶莊王家交代的事辦漂亮了,還愁以後嗎。
“我們這邊事情都辦妥了,他們那邊另一半的報酬我這個月就要拿到。”
羽箭從草垛中抽出,寨主重新握在手裡,又想到一事,“另外。你問問南邊的山寨,最近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,怎麼比以往剿匪時期要早了一些?”
陳忠神色微動,答了一聲是便退下了。
他揉著眉頭走在草垛間,這兩天著實有些乏。
這二寨主夫人一死,他差事也算辦完,能清淨幾日。
想到此,他抬頭看著天空中的飛鳥,吐出口濁氣。
飛鳥在空中盤旋,他眼前一黑。
完了,清淨的日子冇了。
*
薑白在山寨裡作威作福的兩三天裡,月兒在跋山涉水。
看見城郭裡的人煙時,月兒感覺眼窩有些濕潤。
她好餓。
這具身子經過風餐露宿,隻要風一吹就能吹走,輕飄飄的。
路邊的吆喝聲很是親切,人氣盎然。
一瘸一拐地找到間當鋪,月兒把包裹裡喜服往出一掏。
她明顯能感覺到當鋪老闆眼神中的嫌棄。
當鋪老闆半信半疑地把衣料看了遍,狐疑地給了她十貫錢。
月兒深知這人肯定壓了價。
可能是良心怕過不去,倒是最後又給她加了幾個銅板。
能算是個好人,不過隻能算一半。
花了兩三個銅板買了幾個包子,月兒之後斥巨資低調地鑽進了某家客棧裡休養生息。
待她從浴桶裡沐浴完畢,推開窗,天又黑了。
這天是她離開金豐寨後的第三天。
黑夜裡冇有雲彩的痕跡,隻有滿天星光。
-下手,長大了忙裡忙外忙著跑堂。中州城那些個有名有姓的人長什麼樣他是全然不知,但是名字卻是耳熟能詳,大小八卦比當事者本人知道的都多。小二思索片刻,“喲,您等我想想。姓柳的倒挺多的,教書先生也有十餘位,不知道客官要找哪位啊?”月兒默不作聲地攬過茶杯,手指沾了些許清茶,在桌麵上畫了幾道。“可曾見過這個紋樣?”小二湊上前去看,“好像,有點印象。”半晌他繼續道:“確實有印象,這好像是這附近學堂的紋樣。學堂的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