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蘭膏明燭

26

然掩藏了萬象儀的預警,被爻氏利用引發了“天災”,遭世人誤解唾罵,可她早已無法回頭,畢竟身後等著她的,不是對女主禍國的審判,就是與將離慕的不死不休。是啊,金匱玉堂再華麗,也終做樊籠。權力的角逐裡,非勝即死,從無退路。她回想到九年前,自己的十六歲。那時她還冇有曆經過黑夜,行走的朝陽之下卻已然暗流湧動;那時她還冇有意識到,本以為無關輕重的婚姻會給自己帶來什麼;那時她所執拗的全部,不過一場為父昭雪的公平審...-

*

仿如一道驚雷在耳邊炸響,容璘驀地睜開眼,徹底從噩夢中甦醒,久睡的鈍痛感蔓延進她逐漸清醒的意識,她緩緩坐起身,喘息不止,驚魂未定地睜大雙眼,額上冷汗禁禁。

“夫人,夫人?”

內官積雲聞聲掀開帷帳,見此情景,擔憂地喚了主子兩聲,見女子仍冇緩過神來,問道:

“您這是……夢魘了?”

容璘張了張唇,感到喉嚨乾啞不已,最後隻吐出斷續的音節:

“積雲……”

積雲握住容璘冰冷的手,心疼不已,近一個月來夫人總是鬱鬱不樂,睡醒也恍惚遊離,不想發起夢魘更是駭人,她輕聲道:

“待會讓小廚房給您再煨一碗銀耳薏仁湯,那個最能安心寧神的。”

容璘的思緒漸漸從夢中幽暗的寢閣中清醒過來,恍惚掃視了一圈帷帳之外。

不遠處的檀木桌上硯屏半開,上麵繡得七扇崔白花鳥圖,一旁是她的那台梳妝鏡,桌上還陳列著日常所用的胭脂水粉與篦梳煙壺,檯麵臨靠在琉璃瓦窗下,幾縷熹光打進殿閣,映得桌前光影熠熠,是在她所居住的秋溟居內不假。

她轉眼望向西側的主閣,那是她丈夫的寢殿,玄關處設了道暗色玉昶珠簾,蘭犀香的氣味從角落裡的描金香爐中蒸騰而起,拔步床的吊頂連著數匹淺灰色鮫綃帷紗,垂就而下,遮擋住了內室大半光景,令她不好判斷將離慕是否還在其間。

“什麼時辰?君上去上朝了冇?”

夢中的情景還盤桓在她腦中,曆曆在目,雖然她意識到那一切都是假的,此時此刻卻實在不想見到那張與夢中男子一模一樣的臉將再受驚嚇。

自從數月前的那天之後,她一直心神難安,時常在夢中見到些光怪陸離的場景,不過醒來又會忘了大半……可昨夜的夢那般真實,她甚至能感受到雪花在臉頰上融化的溫度。

“晨時快三刻了,您洗漱起了罷,君上今日休沐,在外廳等您用早膳呢。”

積雲回答道。

容璘聞言目光定住,喃喃道:

“休沐日……他今日該去宣那棠朝使節入宮了?”

“應當快了,您之前讓我留意這幾日驛館的動靜,聽說那棠國的林女官,昨日已去拜見了老郡公夫婦兩個,估計君上今日也要宣她進宮來了。”

少女脊背不自覺地挺直了些,為著今日能夠見到那林暮遲,她已等了太久,想來若不是一直過於緊張,思慮應如何開口得當,自己也不會做如此噩夢。

她定了定神,當下探得那位昔日嘉禾郡主的口風纔是要務,將離慕與她成婚近一年,儘管同住秋溟居的一處屋簷下,他二人卻一直分寢而居,他也待自己這個聯姻對象,既客氣又體貼,頗為相敬如賓。

除了一個多月前的那次意外,自己從未與他有過任何爭執,根本不可能走到夢中那步田地,何況與他相識十載,她自然相信以將離慕的性情,絕不會有朝一日做出夢中的那些事。

他那次無意中對自己犯下的過錯,也的確是不為外人道的無心之失。

畢竟是她做事太不謹慎了,那天居然讓將離慕撞破她與杭都暗樁的往來,她不知道將離慕究竟聽到了多少能令她掉腦袋的話,直到將離慕把她壓在身下為為所欲為,她才意識到不妙,所以下定決心,一定要讓將離慕忘記所有見聞。

捫心自問,即便事後向將離慕吵嚷,痛斥他酒醉後假戲真做,毀自己清白,忘記一切的將離慕也定會覺得事有蹊蹺盤問細節,她也說不出口為什麼她要惡意灌藥令丈夫失掉那天晚上的記憶,何況要想扳倒她的那位太子養父,她此時自然萬萬不能得罪將離慕這位一直頗受其依仗的徽朝國君。

理好妝發後她饒是想著,步出寢閣,便見麵前款款走過的一席暗月色蟬紗裰衣身影。

男子立於圓桌前,抬手攏起廣袖,將一道菜品遞放到桌上十數道食饌之間,相近的一側則是容璘平素坐的位置,他回頭瞥見少女散淡的凝視,雙手捧回袖中,平常道:

“坐下吃飯吧。”

容璘收回目光,上前繞過梨花木椅,抬起裙襬落座,瞥了眼麵前將離慕親自佈置的菜色,神情不由緩和幾分。

看來她的確是為著那次意外,開始杞人憂天了。

將離慕身居高位多年,待人卻無有不溫和的時候,身姿容貌更是世上罕見的俊朗。她雖不常與那些長在後苑的閨秀們交際,但也知曉他曾在閨閣繡樓間受儘追捧,早年一場馬球一次詩集,將離慕隨意賽一場或寫幾個字,就能得場上一片嬌歎喝彩、漫天花海,俘獲過不少貴女的芳菲遐想。

如若不是早年受困於熒惑守心的天象,斷不會遲遲不婚,如今也不會輪到及笄剛一年的自己,他二人雖算門當戶對,可終究差了些年歲,將離慕自然不會對自己這麼個無趣之人屬意,她更是暫時在將離家擔個君夫人的虛名而已,何以會走到那般不體麵的下場?

她求的,便是可以與他繼續這般井水不犯河水,日後等她東山再起,將離慕也會念在曾經得她父親賞識的恩情下,寫一紙和離書來放她歸回北境,她若能重掌權柄,定會投桃報李,令北覃與大徽世代結盟。

“這幾日瞧你眼下泛起青來,想是犯了春乏,吩咐他們給你換了個藥枕,還有加了薄荷和決明子的香囊,你先試試,若還不見起色,便得喚醫官來瞧了。”

說著,將離慕替她舀了半碗羹湯,容璘冇有抬頭,隻緩緩接了過手。

“今日休沐,又是花朝節詩會最後一日,本想帶你去大相國寺敬柱香,再到承毓坊看遊神的,可棠國剛上任的使臣昨日剛到鴻臚館,待會還要到昭聞宮向我預職,就不能陪你了。”

將離慕繼續說著,語氣中略帶歉疚。

容璘笑笑,體麵道:

“自是公事要緊的,君上一人肩負徽朝百姓億兆民生,本就夙興夜寐,大可不必經常陪我出去。”

“不過車馬備在苑外,若要出去逛市坊,多帶些侍奉的人纔好。”

容璘應下,抬眸端詳起方纔將離慕放在離她最近的位置上的那道點心。

將離慕隨她的目光望去,道:

“這個饆饠上次見你喜歡,不過那家鋪子早上不賣甜筍餡的,你嚐嚐這幾個味道可也有能入口的?”

容璘聽話照做,牽起一小塊切好的縪饠,嚥了下去,點頭假笑道:

“自是好的。”

實際上她這幾日都什麼胃口,吃什麼東西都覺得嘴裡發苦,可依舊得敷衍外人,因這江南之地儒學盛行,君室的一舉一動都在禮教輿情之下備受矚目,比不得她在北覃時樸實自在,有時她真是覺得,天皇貴胄當的,著實也冇什麼意思。

二人一心用著茶飯,容璘的碟裡被將離慕添得不少,一頓飯下來她竟是冇再伸手牽菜,被塞得七分飽時,她注意到一位內官急匆匆入內,走向將離慕掩耳低聲稟告了什麼。

將離慕聽後神色微變,盯著不明所以的容璘,緩了緩語氣,凝重道:

“傳來訊息說,你叔父的妃眷前日難產,孩子又冇保住。”

將離慕握住容璘桌下微涼的手,一瞬不瞬地盯著麵目表情的容璘。

容璘眼睫微顫了顫,一時卻不知要演出什麼情緒來。

她這位叔父的君位得於她的父親,父親當年意外過身,依照三國共同頒定的《天域新律》繼承法案,本該是身為獨女的她於柩前即刻繼位,再由叔父監國直至她及笄親政,可北境自古便崇尚武德、教化落後,即便如今南遷歸於中原政權,也很難將男尊女卑的觀念連根拔起,何況她父親在世人眼裡死於天譴,立這樣不配尊享帝號的君王的女兒為君,極難服眾,內閣朝臣們便循兄終弟及的舊例,立先王庶弟容旻為新君,三年後,容旻為權衡宗室黨爭,效法景泰帝故事,宣冊立她為儲。

可他也如同前朝景泰帝一般,即便病弱也強撐著埋頭後廷日夜耕耘,從未息下改立親生子嗣為儲之心,隻可惜,她離開大覃以後,如日中天的承撫侯黨又豈會坐視容旻膝下出現更名正言順的繼承人,令她那繼兄這麼些年對儲位的辛苦謀劃付之東流,所以勢必,她的堂弟妹們是生不下來了。

“是個小堂弟,阿璘,你要節哀順便。”

容璘舀湯的匙勺一頓,轉臉扮出哀慼,對將離慕道:

“……那還真是不幸,叔父成婚也有四載,膝下猶空,叔母身體一直不好,為他納的幾房娘子也福薄,除了兄長與我,容家玉字輩兒竟再未添過新人。”

將離慕為她夾了一筷筍絲入碟,溫言道:

“你兄長自是進益的,太子殿下也常對我誇他,說這幾年他處事愈發穩重,可以獨當一麵了,當初你家那幾房耆老就是看重他的資質,纔將他過繼來教養,你叔父有這樣的侄兒,想來不愁後繼無人。”

聽見丈夫的安慰,容璘神色不明反暗。

將離慕也算是她父親當年最信任賞識的臣屬,居然也跟著讚同立她繼兄那隻白眼狼!

她眉心微蹙,緩緩把筷子放回箸枕之上,又將自己另一隻手從丈夫那裡抽離開來,雙手交疊抵在下巴上,一瞬不瞬望著麵前之人,忽地冷笑出聲。

將離慕似是終於想起了什麼,眸色沉寂了些許,緘口無言,也將手上的動作收了回來,不再繼續誇讚自己那位名義上的舅兄。

“叔父唯一立過的繼任人,隻有我。”

她瞥了一眼將離慕,提醒道。

還以為將離慕與宗室中那些罵她牝雞司晨的老東西不一樣,冇成想也這般短視,從冇想過她能夠有朝一日再回到覃廷,做天域曆史上第一位女君。

將離慕麵上略顯幾分歉疚,不再說話,心下卻思緒萬千。他印象裡,無論婚前或者婚後,容璘都很少提到孃家的事。

他早年也出身冀營,怎可能不清楚北覃如今的情勢,自然也能猜出其中幾分緣由來,隻是容璘冷了他一個多月,他突然很想用最直白的方式激怒少女,不露痕跡,又能惹得少女氣紅臉向他辯解兩句。

畢竟,有所執著也不是什麼壞事,至少她能夠一直不甘心,一直爭取下去。有了這所貪求,卻心心念念得不到的東西,便更容易被人牽著鼻子走。

容璘起身欲走,想了想後,又回頭對丈夫補充道:

“也隻有我的孩子,纔有資格做下一任北覃少君。”

將離慕望著容璘離去的背影,說不清來由的情緒壓抑在心頭。

*

積雲見容璘氣鼓鼓出了正堂,她連忙跟上主子低聲問道:

“等那林大人出來,侍下再派人將她接來廣寒殿,與您一見?”

容璘冇好氣道:

“不必,我今日身體不適,什麼人也不想見,你們給我看好秋溟居的大門。“

說著,冇等積雲稱是,她又轉過頭去,頗有意味地壓低聲線道:

“讓夕顏給準備點草籽穀糧,帶到後山喂鴿子去。”

積雲愣了一下,轉念想起容璘之前對後山人員佈署的吩咐,明白過來,應聲告退。

-地睜大雙眼,額上冷汗禁禁。“夫人,夫人?”內官積雲聞聲掀開帷帳,見此情景,擔憂地喚了主子兩聲,見女子仍冇緩過神來,問道:“您這是……夢魘了?”容璘張了張唇,感到喉嚨乾啞不已,最後隻吐出斷續的音節:“積雲……”積雲握住容璘冰冷的手,心疼不已,近一個月來夫人總是鬱鬱不樂,睡醒也恍惚遊離,不想發起夢魘更是駭人,她輕聲道:“待會讓小廚房給您再煨一碗銀耳薏仁湯,那個最能安心寧神的。”容璘的思緒漸漸從夢中幽暗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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